诗文库 正文
答国史公编宗镜书 宋 · 元禅师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八七
正欲诣台屏恭致问讯,藻翰宠临。伏审深入宗镜三昧,辨才机用恣无畏,就揭所录数板,联珠贯璧,真择乳鹅王眼脑,深用降叹。但恐日新之證,将弃旧习,于此去取,或未一定。如欲启发多闻强识,使知圣贤地位不容以智力可挟,用此为致道之具,求无入非自得之妙,康时济物,浩然无穷,是以用佛为真儒之效也。世有局于见闻者、主张门户者,心是而口非之,不得其详,意在愚人而不知其自欺,真所谓可怜悯者。观此亦可意解也。室中三转语,禅和子穷平生工夫,如应举三场文字相似,通日夜为之,犹恐未暇,岂是好趋难而舍易,弃彼而取此?盖不专工体究,未到大休歇田地,徒成知见解会,障自己眼,倒行逆施。前辈有言:若真个要打透此事,切不可看此录,将来意识先行,未举便会,更无可疑。失佛方便,则无入头处,虽曰利之,其实为害。陈操尚书是个参禅样子,对云门教意尚自拈出,口欲言而词丧,心欲缘而虑忘,被云门一期籍没了家财是也。今居士要为法施大檀越,须金圈栗棘铁酸馅子用事,勿引人入草窠,反增其粘缚,如何?因笔忉怛,稍暇,当请拄杖以请多口之罪。
按:《枯涯和尚漫录》卷中,续藏经第二编乙第二一套第一册。
恭和圣制求贤 明 · 方献夫
押词韵第七部
先民有恒训,图治在任贤。
致道乃由学,居肆工且专。
旁求与豫养,两法当具全。
譬之鹤鸣阴,又若鸿渐干。
圣主广咨询,贤臣竭忠坚。
臣愚仰作歌,道大真如天。
曾子论 南宋 · 史尧弼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三一、《莲峰集》卷七
道之难言也久矣,不可以一言而求其几也。使其一言而可几也,则圣人岂不欲尽言以告人哉?圣人惟急于告人,是亦尝有言矣。然其为言,亦不过举其端而深托其意,使人探焉而自知,浅深随其所受而得斯已矣。其所以为言者,盖未尝指名其实也。非不欲指也,而有所必不可也。昔者虞、夏、商、周之君,始举其所谓道者而明用于世,而犹未著于言也。及商之衰,文王适当其时,有所迫于中,而不能自已者,于是始观阴阳之变以为《易》。始见于言矣,犹未施于教也。及春秋,而天下之不幸,无有尧、舜、禹、汤、文武之主,而人亦不复有知此者,是以孔子隐而有所不忍,而必至于为教。凡天下之教,盖自孔子始,然而未尝定其所以为教之名。今夫欲制器于天下,而独指物以为用,则其用必将有所穷,而不可以及远。惟其能设为方圆,而虚之以待天下之器,故吾之方圆无穷,而器有尽。彼虽百变,而终不离吾方圆之域。圣人之教,亦犹尔矣。天下之人,孰能不日由其仁义孝弟礼乐而行者?而圣人终未尝指人以吾道止于此尔,其如此而为仁义,如此而为孝悌,如此而为礼乐也。盖亦尝因问而应之矣,且应者不同,而亦未尝立为必然可指之说,要于其终,俾各有得焉而已尔。是以天下视圣人如天之恢,然不可指名以一,而物亦无所遁者。孔子曰:「女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欤?非也,予一以贯之」。虽然言其贯与一矣,其所以为贯与一者,终莫可得而闻也,然则圣人之意亦可见矣。颜回、仲弓游于其门,可谓得其深者,而亦未尝见于言也。至曾子始举「一以贯之」之理而指为忠恕,以告门人。或曰门人之不可深告,故告以近似者。盖尝观之,曾子之见虽不止于忠恕,而其所性则有近于忠恕者,故其言若此。其几以一言之几而言圣人之道者,盖自曾子始。子思,学曾子者,而始指为中庸。孟子,学子思者也,而始指为性善。夫忠恕、中庸与性善三者,孔子虽尝言之,然而未尝指是为吾之要,而三子始各取其一。夫弓人之子或习为箕,而豢鹰之家或至于薰鼠,何者?其所习者然尔。今天下之人莫不知孟子为性善之论,而不知其源流出于曾子,无怪也。且邦之兴亡,其变也有状,宜可以言尽者。而圣人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几,而况夫圣人之至者,而可几也哉?故尝谓曾子、孟子之说,固天下率从之易矣。然常恐夫学者之昧其致道,至此而或分也,其可以不深思之欤?
书莫守思济斋记后 宋 · 孙觌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七七
大理少卿莫公彦平,以政事称天下,号一世吏师。宣和末,奉诏守永嘉,抵绍兴壬午,盖三十七年矣。治迹炳然,称思至今。公之子某,字致道,繇尚书郎出守毗陵,今再镇永嘉,继公后。州治有堂,榜名之曰「思济」云。毗陵,余所家也。致道临州时,最长于用法,每折一狱,听讼如破竹矣,而斟酌轻重必以情,不为已甚。宿奸老吏敛手仄足,不敢出一语。锄治恶少之乱群者,而发纡隐诎之无告者,未几,一境翕然称治。而后兴崇庠序,宾礼师儒,接对宾僚,尊俎从容,风流酝藉,常有馀日。永嘉之政,固不待见其能济先人之美必矣,尚致思焉。况如毗陵距行殿一水,实江淮冠盖走集之路,视他州为剧。致道外交人事,朝出暮返,退而据案披觚导窾,百节关解,庭无留讼。去郡四年,士民追怀宿惠如前日事。今守一藩于海上,如割鸡耳。方且访求遗迹,增修故事,犹恐失坠先训,书榜揭之,如倚衡铭坐之戒。昔强谏有后如臧孙,戎公是似如召虎,缁衣好善如郑司徒,皆以父子之懿著之诗书,流传千载。今致道以迈德高行,踵先大夫之遗躅而润泽之,为一代衣冠之标表。永嘉向多知名士,当有授笔颂使君济世之美,作为声诗,追配前烈,以俟风人之采。某辱贻书,以堂记见遗,开读数过,三叹之馀,遂书其后。隆兴初元十一月日,具位某书(《鸿庆居士文集》卷三二。)。
榜:原无,据库本补。
文渊阁直庐同季絅斋宫赞赋(三月廿九日。) 清 · 翁方纲
七言律诗 押真韵 出处:复初斋诗集卷二十五
曝书犹是宴馀春,直舍轮番入及晨。
绿树红窗尘不到,琅函玉字庋来新。
官联艺苑兼芸阁,掌故先程更后陈(陈骙《馆阁录》亦载曝书会,实本之程俱《麟台故事》。)。
七载充衔无寸补,静看砖景画廊循。
九月廿八日入直文渊阁同彭衣春褚筠心二学士作二首 其二 清 · 翁方纲
七言律诗 押先韵 出处:复初斋诗集卷二十九
侍郎朝奉皆书石,已后程俱三十年(宋程礼部俱撰《麟台故事》,张朝奉宧、汪侍郎大猷皆撰《秘阁题名碑记》。三人皆秘书少监也。)。
故事麟台编凤藻,重来羽簉接鹓联。
干云共欲追彭伉,雅步何因并褚渊。
添得条冰依水镜,玉壶清话要人传。
知昭州刘容斋墓志铭 宋末元初 · 文天祥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二一、《文山全集》卷一一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咸淳四年四月十二日,容斋先生刘公元刚卒于家,年八十有二。先生官至郡守,死之日,几无以为歛,附于身者称家之有无,乡党之士莫不高先生之风而哀其志焉。其邑子文天祥与人言,欷歔慷慨,重惧前辈言行久远沈泯,无以训来者。会其子昌孙以先生状来请铭,某虽不敏,其可以辞?先生字南夫,一字南强,世为吉州吉水县人,治毛氏《诗》,早为乡校知名士。嘉定十年入太学,后六年登进士第,授迪功郎、信州永丰县主簿。升从政郎,调静江军节度推官。丁外艰,服除,差江州教授兼濂溪书院山长。自故丞相董公槐、今丞相江公万里以下举亲民五员,淳祐五年班见,以通直郎知抚州崇仁县,县政以理,民以「佛子」为谣。先生奉母夫人在官,间日与其弟自提板舆,相羊为娱,邑人化之。以忧去。十年,通判鄂州,以磨勘转奉议郎、承议郎。董丞相当国,入为左藏东库。时将荐先生试馆职,会董丞相去,不果。初,东库日进会子纸若干,丁丞相以趣办为才,风有司顿增十万。先生以职力争,忤其意,展磨勘两年,出为泰州添差通判。景定元年某月,差知昭州。皇上登极,转朝奉郎,适郡当次,称疾不果行,旨差主管建昌军仙都观。居二年,再任。自江上平,凡权奸用事所摈斥,朝廷奖拔殆尽,时论以先生为屈,未几诏还磨勘月日,骎骎向用,而先生前一月逝矣。呜呼,岂非命邪!早刻意词科,书无不读。其馀佛老精言亦各深到。平生居官,所至清谨,家无馀赀,萧然环堵。四方学者执经问字,相继于门,先生诱掖恳恳,不啻父兄之遇子弟。尤工为文章,虽游戏之笔,鲜不奇古,江湖之士得品题一语,足自表于其徒。与人尽恭,应接终日无倦意。客至,雅言之外,谈玄演空,闻者往往忘去。世人以声利为门户,先生恶之,如恶恶臭。登第垂五十年,郡县官吏知敬先生,不见其可畏。出入不设车徒,间步行井陌中,不以为苦,甘心屡空,以至死而不悔。噫,此真所谓善人长者矣!曾祖致道,妣周氏。祖圭,妣李氏。考次朔,累赠至奉直大夫,妣陈氏、熊氏,俱赠恭人。妃涂氏,先十六年卒,赠安人。子男三人,昌孙其长也,次信孙、愚孙,皆蚤世。女长夭,次适太学生陈应发,又次适进士胡渊。孙男一人,洵武。女一人,许适龙氏。以某月某日葬某县某乡某里之原。遗墨有《诗》、《书》、《孝经》、《论语》、《孟子演义》若干卷,《词科类稿》若干卷,《容斋杂著》若干卷,《家庭谩录》若干卷。任左藏日,以《孝经》、《论语》、《孟子演义》上进,有旨降付资善堂。铭曰:
文彪彪,德恂恂,贵如单门,死如齐民。约而家,丰而身,我作铭诗,永怀古人。
灵宝惠民堂记 宋 · 吕稽中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一七、《永乐大典》卷七二三八
宣和六年春三月,钱君致道令陕之灵宝,冬十月新县门,命其佐孙錞纪其事于石。七年冬十月作惠民堂,以书走京师请文于吕稽中。上即位之元年,稽中西游灵宝,则访令之治于道路者,对曰:「令也,谈笑而事济,指顾而成政,奸日益屏,善日益兴,令简而役均。凡其涖事,无一不可者。布于政,小者近者,或见于营造土木之功。先是县舍火隘,弊陋堕毁,门卑狭不容车盖,庭除逼亥倾欹。囹圄居西庑之外,檐隤牖圮,可蹑而踰,攀而登,劣容囚十数。邮亭次其北,并正寝西序,粪壤瓦砾不治,祠厕并列。令则即旧而脩饰之,废者起之,弊者新之,不便于事者更之,阙者增之。乃大门宇,正廊庭除,焕然一新。迁邮亭于县之北,辇其瓦砾粪壤。崇其高蔓,以新囹圄,撤其故而更广之,森严固密。辟前园地之隙以滋花卉,以宴以息。凿池于南,汲井而贮之水,构亭池上,名之曰寒泉。作庵于西,轩牖环启,荫以脩竹,名之曰翠筠。斩大木,砻密石,作夏屋于其北,合而言之曰惠民。若节春秋,会僚佐,延宾客,击钟考鼓,升歌下舞。纵邑人而游观焉。黄发耆艾,儿童妇女,至于猎夫渔老,皂隶胥徒,举欣欣然,讴歌而相庆曰:「此令尹休息斯民而嬉乐之者也」。稽中曰善,志其语而西,馆于令,酌酒而贺之曰:「今之县邑,古公侯国也。大丈夫神游仕南面,有社有民,有威有德,善我劝,恶我抑,摅其蕴而施布之,亦荣矣哉!上而为宰相,佐天子调和,中而为郡太守,其下则为县令尹。仕宦得行其志,独是三者而已。观其施设去取,而毕知其举。谴祸是虞,陆陆而餔啜者有之;逸游废务,作无益而害有益者有之,吾得谓乎过。治簿书,勤奔走,穷日之力而不少息,苟外乎是,堂岂曰不暇为,盖力有所不足尔。令尹者谈笑指顾,而三境以治,视人力之不足者绰绰然,愈于世所谓贤者又远矣。则甚有大惠于民也,斯焉信之」。
邵雍司马光从祀孔子诏 南宋 · 宋度宗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二九、《咸淳临安志》卷一一、《咸淳遗事》卷上
邵雍天挺人豪,英迈盖世;司马光有德有言,有功有烈。朱熹赞之,与周、张、二程俱。雍述《经世书》,发先天奥旨,而内圣外王之学,实关吾道。光著《通鉴》,贻后世治法,而真履实践之美,为时儒宗。岂与前代诸儒或以章句文词得祀于学者比?朕将临辟雍,因思朱熹所赞,以祀其四,而尚遗雍、光,非阙欤?其令学官列诸从祀,以示崇奖。
駮程俱差遣指挥状 宋 · 张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七一、《华阳集》卷一八
右,臣今月十八日准中书门下省送到录黄一道,奉圣旨程俱差知漳州,叶三省知秀州,宋处仁知南剑州,王棐知永州,令臣书行。臣契勘数内程俱昨任中书舍人,臣僚上言论其谄附蔡攸,献金杯与大将,及知秀州弃城逃遁等罪,已落职宫观,臣不复具陈。然窃见俱自去年得风缓疾,精神昏眊,支体不随,步趋拜跪,率皆有妨。漳虽小郡,千里民社,正赖存抚,非病痼者所能治。兼其人方卧家就医药,客至尚不能应接,决难力疾赴任,虚占朝廷窠阙。况俱见在谪籍,未经牵复,一旦起典州郡,士论不以为是。臣愚欲望圣慈将程俱知漳州指挥特赐寝罢。所有录黄,臣未敢书行。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三教论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五一、《梁溪集》卷一四三
儒、道、释三家之教,自汉以来,鼎立于天下。为儒家之学者曰:吾之道,圣人之道也。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得其位而行之,孔子推而明之,其德仁义,其文《诗》、《书》、《易》、《春秋》,其法礼乐刑政,其民士农工商,其位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其服麻丝,其居宫室,其食粟米、蔬果、鱼肉,生者有养,死者有葬。治天下者舍吾之道,天下不可得而治也。为道家之学者曰:吾之道,亦圣人之道也。黄帝得其位而行之,老子推而明之,尊道德而小仁义,贵精神而薄礼法,以清净为宗,以慈俭为宝,以柔弱为体,以无为为常。秉本而执要,少私而寡欲,以长生久视为致道之效。治天下者舍吾之道,天下亦不可得而治也。而释氏之徒亦曰:西方有圣人焉,其名曰佛,以布施摄悭贪,以持戒摄毁禁,以忍辱摄瞋恚,以精进摄懈怠,以禅定摄散乱,以智慧摄愚痴,以慈悲为心,以寂灭为乐,以常乐我净为法,以菩提涅槃为至,以因果报应为化导之术。治天下者用吾之道,可以不言而自化,不令而自行,不待赏罚,使民迁善而远罪。然则治天下者,果何所适从而可乎?曰:从儒。彼道、释之教,可以为辅,而不可以为主;可以取其心,而不可以溺其迹。何也?七政之所加,五赋之所养,中于天下者为中国,而儒者之道,治天下之常道也。礼君臣,正上下,纲纪法度之所布,号令赏刑之所施,进君子而退小人,使贵贱履位,仁贤不肖袭情,所以为太平治之至者,未有不由此也。尧以是传之舜,舜以是传之禹,禹以是传之汤,汤以是传之文、武、周公、孔子。由周公而上,上为君,故其事行;由周公而下,下为臣,故其说明。而后世有为之主,慨然有志于斯者,未有不即其身而致太平之治也。岂非崇儒之明效乎?若夫道、释之教以为辅而取其心,则道家之所谓清净慈俭、柔弱无为、少私寡欲者,其说可取,而亦足以助教化矣;释氏之所谓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智慧者,其说可取,而亦足以助教化矣。至于以为主而溺其迹,则以道家长生久视之说,变而为神仙方士之术,昔之人君有行之者,汉武帝、唐明皇是也;以释氏因果报应之说,变而为祸福禬禳之事,昔之人君有行之者,梁武帝、唐懿宗是也。汉武帝内建神明、通天之台,外宠文成、五利之徒,崇奉祠祭,以候神人,然不能消巫蛊之祸。唐明皇获灵宝之符,致混元之降,章疏举于空中,梦寐达于帝所,然不能止禄山之乱,是皆溺于道家之迹,以长生久视之说变而为神仙方士之术之过也。梁武帝祀郊庙社稷,以面为牲,亲屈万乘之尊,正坐讲说,舍身为寺家奴,布发于地,使其徒践之,然不能救台城之辱。唐懿宗迎佛骨于凤翔,歌呗道场,以夜继日,涕泪悲泣,以躬率其臣民,然不能益年祚之短。是皆溺于释氏之迹,以因果报应之说,变而为祸福禬禳之事之过也。治天下者从于儒,则治安之效如彼;溺于道、释之教,则祸乱之阶如此,亦可观矣。然则有天下者如之何?治之之道,一本于儒,而道、释之教,存而勿论,以助教化,以通逍遥,且设法以禁其徒之太滥者,宫室之太过者,斯可矣,又何必人其人、火其书、庐其居,然后足以为治哉?
广成子解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五三、《苏文忠公全集》卷六
黄帝立为天子,十九年,令行天下,闻广成子在于崆峒之山,故往见之。曰:「我闻吾子达于至道。敢问至道之精。吾欲取天地之精,以佐五谷,以养民人,吾又欲官阴阳,以遂群生,为之奈何」?广成子曰:「而所欲问者,物之质也,而所欲官者,物之残也」。
道固有是也,然自是为之,则道不成。得道者不问,问道者未得也。得道者无物无我,未得者固将先我而后物。夫茍得道,是我有馀而物自足,岂固先之耶。今乃舍己而问物,恶其不情也。故曰「而所欲问者,物之质也,而所欲官者,物之残也」。言其情在于己欲长生,而外托于养人民、遂群生也。夫长生不死,岂非物之实,而所谓养民人、遂群生,岂非道之馀乎?
自而治天下也,云气不待族而雨,草木不待黄而落,日月之光,益以荒矣。
天作时雨,山川出云。云行雨施,而山川不以为劳者,以其不得已而后雨,非雨之也。春夏发生,秋冬黄落,而草木不以为病者,以其不得已而后落,非落之也。今云不待族而雨,草木不待黄而落,虽天地之精,不能供此有心之耗,故荒亡之符,先见于日月,以一身占之,则耳目先病矣。
而佞人之心,剪剪者,又奚足以语至道?
真人之与佞人,犹谷之与稗也。所种者谷,虽瘠上堕农,不生稗也。所种者稗,虽美田疾耕,不生谷也。今始学道,而问已不情。佞伪之种,道何从生!
黄帝退,捐天下,筑特室,席白茅,閒居三月,复往邀之。广成子南首而卧,黄帝顺下风,膝行而进,再拜稽首而问曰:「闻吾子达于至道,敢问治身奈何而可以长久」?
弃世独居,则先物后己之心,无所复施,故其问也情。
广成子蹶然而起曰:「善哉问乎!来,吾语汝至道。
广成子至此,始以道语黄帝乎?曰:否。人如黄帝而不足以语道,则天下无足语者矣。吾观广成子之拒黄帝也,其语至道已悉矣。是以閒居三月而复往见,蹶然为之变,其受道岂始于此乎?
至道之精,窈窈冥冥;至道之极,昏昏默默。
窈窈冥冥者,其状如登高望远,察千里之毫末,如临深俯幽,玩万仞之藏宝也。昏昏默默者,其状如枯木死灰,无可生可然之道也。曰:道止于此乎?曰:此窈冥昏默之状,乃致道之方也。如指以为道,则窈冥昏默者,可得谓之道乎?人能弃世独居,体窈冥昏默之状,以入于精极之渊,本有不得于道者也。学道者患其散且伪也,故窈窈冥冥者,所以致一也,昏昏默默者,所以全真也。
无视无听,抱神以静。形将自正,必静必清。无劳汝形,无摇汝精,乃可以长生。目无所见,耳无所闻,心无所知,汝神将守形,形乃长生。慎汝内,闭汝外,多知为败。
自此以上,皆真实语,广成子提耳画一以教人者。无视无听,抱神以静,则无为也。心无所知,则无思也。必静必清,无劳汝形,无摇汝精,则无欲也。三者具而形神一,形神一而长生矣。内不慎,外不闭,二者不去,而形神离矣。或曰:广成子之于道,若是数数欤?曰:谷之不为稗,在种者一粒耳,何数不数之有。然力耕疾耘,不可废也。
我为汝遂于大明之上矣,至彼至阳之原也;为汝入于窈冥之门矣,至彼至阴之原也。
窈冥昏默,长生之本。长生之本既立,亦必有坚凝之者。二者如日月水火之用。所以修鍊变化,坚气而凝物者也,盖必有方矣。然皆必至其极,不极不化也。
天地有官,阴阳有藏。
广成子以窈冥昏默立长生之本,以无思无为无欲去长生之害,又以至阴至阳坚凝之,吾事足于此矣。天地有官,自为我治之;阴阳有藏,自为我蓄之。为之者在我,成之者在彼。
慎守汝身,物将自壮。
言长生可必也,物岂有稚而不壮者哉。
我守其一,以处其和。故我修身千二百岁矣,吾形未尝衰。黄帝再拜稽首曰:「广成子之谓天矣」。广成子曰:「来,余语汝。彼其物无穷,而人皆以为终,彼其物无测,而人皆以为极」。
物本无终极,其分也成也,其成也毁也。物未尝有死,故长生者物之固然,非我独能。我能守一而处和,故不见其分成与毁尔。
得吾道者,上为皇而下为王;失吾道者,上见光而下见土。
皇者其精,王者其粗也,生者明,死者幽,幽者不知明,明者不知幽。
今夫百昌皆生于土,而反于土。故余将去汝,入无穷之门,以游无极之野。
盖将有以示化去世形解入土之意也欤?
吾与日月参光,吾与天地为常,当我缗乎,远我昏乎,人其尽死而我独存乎!
南荣趎挟三人以见老子,老子诃之,则矍然自失,人我皆丧。夫挟人以往固非也,人我皆丧亦非也。故学道能尽死其人独存其我者寡矣。可见、可言、可取、可去者,皆人也,非我也。不可见、不可言、不可取、不可去者,是真我也。近是则智,远是则愚,得是则得道矣。故人其尽死而我独存者,此之谓也。古今语异,吾不知缗之所谓也。以文意求之,其犹曰明也欤?
建炎笔录 其二 建炎四年庚戌岁 宋 · 赵鼎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一二
正月,初一日,车驾在海道。初二日,御舟早发,过石佛洋。初三日,御舟入台州港口章安镇。初四日,同户部侍郎叶份、中书舍人李正民、綦崇礼、太常少卿陈戬及谏议大夫富直柔同对舟中,问圣体。是时,扈从泛海者,执政之外,止此六人而已。吏部侍郎郑望之、给事中汪藻皆未到。初六日,台州报敌犯四明。初七日,张俊人至,云:十二月二十日,敌至明州十五里桥,俊发兵拒之,战不利,正月初二日遂至城下。俊大开城门,遣精兵用长鎗突出血战,杀近千人,得带镮首领二级。是夜,敌焚寨而遁。俊恐敌济师,乞退归行在,且以二级来献。初十日,闻俊已引军趋台州。是日,闻越守李邺投拜。又闻韩世忠奏乞留青龙镇,以待邀击。十三日,有旨,以知明州刘宏道充浙东安抚使,张思正充招抚使,欲其缓急得以自如也。是日,闻周望劾奏秀州太守程俱擅离任所。先是某上言,俱文士,恐不可当繁剧,遂易处州,既而有佑之者,其事遂寝。至敌犯馀杭,朝廷乃令押米纲,离州。望劾之云:「朝廷私此一人,遂失亿兆之心」。士论是之。十五日,张俊至,于是扈卫军稍振。先是,同宰执会食金鳌山寺,宗尹私谓某曰:「近日诸将姚端等进见太数,锡赉极厚,国用窘甚,见上幸一言也」。某归草奏,徐思之,恐亦有说。后乃闻上以明州卫士纷扰,尽废禁卫,独中军辛永宗有兵数千。而姚端即御营使颐浩之亲兵将,其众独盛,所以优其礼遇,以明受为戒也。十六日报,敌以十三日入四明。又见茶司备到仲山公文,称金人已于十二月二十间离洪州,杀城中老小七万馀人,由袁之潭矣。十七日报,吉州太和县村民收得嘉国惠徽朱夫人。先是刘珏、滕康有奏待罪云:「除太后、贤妃周夫人、莫夫人外,其馀舟船并未到」。十九日,御舟发章安,夜泊松门。二十一日,御舟入温州港。二十二日,御舟泊管市。二十三日,御舟在管头。中书舍人李正民充隆祐太后问安使兼两浙等路抚谕。洪州御史台备申,使臣尹希申:初,黄州关报金人侵犯,从卫三省移赴虔州。至吉州太和县,统制杨惟忠后军作乱。次日前军作乱,一行老小并内人被敌杀害者甚众。台吏蓝衍等十馀人皆未到。来人云,兵乱时太后、贤妃用村夫荷轿,更无一人扈卫者。及录到虔州三省关牒:探报,抚州王仲山投拜,用天会年号,下属邑取金银牛马等。二十五日对,乞收海舟,及谕韩世忠分兵应援。因论及洪州之扰,上曰:「太后仅以身免,乘舆服御之物一皆弃尽。宫人遗失一百六十馀人」。又曰:「已退黜滕康、刘珏,差李回、卢益替此二人矣」。奏事毕将退,上乃曰:「今日方欲召卿相见。即今天下事有二:敌退后如何?万一不退,如何措置?卿可条具奏来」。是日,闻金人明州杀戮甚酷,台州一空,守臣遁入罗汉洞。是日,御舟移泊乐湾,避管头台州之路。二十六日,驾幸水陆寺。至是侍从省官稍集,班列差盛。
二月,车驾在温州港。初一日,御舟移泊温州江心寺下,因赐名龙翔寺。有小轩东向,赐名「浴日」,皆御书题额。是日,押米纲使臣苏童至,云过越时李邺已拜金人,以其家属先过钱塘矣。初五日,对于江心寺。初六日,闻敌犯昌国,敌舟欲相袭,为张公裕以大舶冲散,复回明州矣。公裕,提领海舟者也。初九日,昭怀忌,行香罢,游天庆宫,登融成洞天福地。天庆即道士林灵素受业之地。初十日,吕颐浩在假,以荧惑犯紫微垣,侵相位,奏乞解机务。十二日,宣押颐浩入,奏事如故。是日闻明州兵退。十七日,车驾幸温州城,驻跸州治。某迁入州中陈氏之居。二十一日对,再荐吴表臣。初至温,对江心寺,即荐温人吴表臣、林季仲以补察官之阙。季仲奉其母避地山中未至,表臣先对。至是再言之。上极喜,曰:「自渡江,阅三吴士大夫多矣,未尝见此人物,如素宦于朝者,卿可谓知人矣」。是日批出,除监察御史,日下供职。前此,知真州向子忞言:「昨离真州,尽载本州金帛过江,遂为韩世忠兵所劫」。且言:「杜充已降金人而去,麾下官员多有走回者」。至是,上谓某曰:「自闻杜充之报,不食者累日,非朝廷美事也」。上又曰:「非晚颁赦回銮」。某因论数赦之弊,上曰:「以四方号令不通,不得不尔」。二十四日,同直柔对,弹杜充,且奏陈乞先罢相,后得投降的耗,当别议罪。是日降德音,返都吴会。赦文之前题印标目云「返都吴会之诏」,议者皆为太遽,以未知吴中消息也。
三月,车驾在温州。初四日,有旨,以初十日车驾进发,某力言其未可。初六日,有旨未行,展至月半。初九日对,论诸所获生口,内契丹并燕蓟及诸路签军皆不可杀,上曰:「正与吾意合」。十二日,浙西人皆至,云平江失守。一使臣即周望之部曲也,言敌骑二月二十四日至城下,周望、汤东野即日引众遁去。二十五日,金人突入,更无一人拒捍者,焚烧杀戮殆尽。初,苏人恃宣司以为安,敌至欲遁,而舟船悉为军兵掳去,故无一人得脱。又闻敌以十二月十六日破杭,始入城杀人,少顷而止。子女玉帛取尽。乃以二月初七日下令洗城,自州门杀人,而四隅发火。十四日始离杭,火十馀日方罢。是日,又闻知秀州程俱为宣司所囚。初,杭州既破,敌使人移檄俱降,俱不能决,曰:「小邦不敢专」。辄即解赴宣司,又虑见袭,即遁出州外村落间。一职官权州,遣吏追俱,复回,托以押米趋阙。寻为宣司勾捉而去,几为所斩,已而放出之,乃劾于朝也。十四日,降旨移跸越州。十八日,车驾诣天庆宫朝拜九庙,执政从官扈从。自渡江至是,始有此礼。驾回登舟。十九日御舟发温州,著浅,行数里而止。二十日,御舟至管头。二十一日,御舟至海门。二十二日,海雾四合,少进不行。二十三日,风顺,诸船直抵章安,舟行前后不相见。是夜御舟不至,执政船入港复回,而馀官皆不知,但闻喝探人歌唱之声,谓御舟在前,然喝探人亦复不知御舟之未至也。翌日率台谏仓皇回舟,至港口,迎见御舟之至,即二十四日也。云至松门著浅,舟侧,几覆。泊章安三日。二十七日,御舟发章安。二十八日,御舟泊慈济院下。二十九日,御舟入明州港定海县。
四月,初一日,车驾在定海县。初二日,御舟至明州。晚同直柔对舟中。以台谏在章安,入奏乞同对,问圣体,至是指挥始下。殿中沈与求、司谏黎确寻舟不见。初四日,御舟至馀姚,海舶不能进,遂易小舟,仍许侍从百司从便先发。自入定海,所过焚烧殆尽,死尸相枕藉,某至明论奏,宜有以优恤之。上览奏恻然动念,故有免商税及租役之诏,仍支钱数万以济贫民。留馀姚一日,以诸司易舟也。十一日,车驾至越。是月,左仆射吕颐浩罢。
后一月,某蒙恩除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是年十月初,以议辛企宗建节不合,眷意稍替,由是间言得入。初,降出企宗论功劄子,皆无实状,余谓诸公曰:「企宗正任承宣,不知何以酬之,意在节旄乎」?范觉民叹曰:「此则不可,当优与军职耳」。
与陈季陵侍郎劄子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五、《书稿》卷七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某比方走介奉状,忽领近诲。恭审铃阁晏清,啸咏多暇,台候动止万福,下情感慰。岁丰气和,千里蒙赖不浅。庐陵晚稻损十四,冬苗恐稍费力耳。前汉三书谨拜嘉,此殆作文之关键,而来教乃喻之小乘,一何谦也!某尝患近世学者贪为高之名而不践为高之实,往往未得鱼而忘筌,未得兔而忘蹄,其不自馁者几希。三复是编,可以警发愚陋矣。德辅笔力不减程致道,长者为发明之,何待后世乃有扬子云也,幸甚幸甚!贤郎过此,千万寄声,当款留一两日。某虽废学,尚当效农马之智以求證也。开閤放杨枝,比乐天似太蚤计,真世閒大丈夫事,抑造物方欲尚父黄发亮武王,固宜爱公深耶!更乞为国保重。
宋故左中奉大夫徽猷阁待制新安县开国伯食邑九百户致仕赠左通奉大夫程公行状(绍兴十四年九月) 宋 · 程瑀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八七、《北山小集》附、《新安文献志》卷九四上
曾祖伯照,故赠光禄卿。祖母:扶风太君鲁氏,彭城太君钱氏。
祖迪,故任尚书都官郎中致仕。祖母:仁和县君江氏,仙居县君余氏,天水县君慎氏。
父天民,故任瀛州防禦推官,信州贵溪县丞,赠左宣奉大夫。母赠太硕人邓氏。
公讳俱,字致道,衢州开化人。程氏实高阳之裔,周成王时,伯符封国于程,休父为宣王司马,后因以国为姓。春秋时,婴以立赵孤显。六国时,邈为秦狱吏,易大小篆为隶书。汉有不识。魏有昱,号名将。晋元帝即位,命元禫为新安太守,百姓悦之,代还,遮道请留,不得去,诏从其请。比卒,赐其子孙田宅于新安之歙县,遂居黄墩。迁开化北原者,公十世祖也。公之曾祖光禄君,乐恺平易,重然诺,喜施与,乡里称为长者。祖父都官君,始以儒奋,擢进士第,治剧邑,有德于民。唐质肃介为江东转运副使日,特加赏遇,以谓:「不任威刑而人不犯,虽古循吏,无以加也」。父宣奉君为儿时,日诵数千言,成童属文,握笔立就,未冠举进士,试南宫为第一,廷试中甲科,益博观典籍,研绎奥义。常进所撰《诗书论》,得相州、饶州州学教授。寻为瀛州防禦推官,贵溪县丞,摄令事,阖邑欣赖。召试太学博士而卒。公时方年九岁,哭泣哀毁,见者咨叹。终丧,从母氏寓外家。母性严,公左右承意,得其欢心,外祖尚书邓公左丞润甫深奇之。后其家人缘左丞意,奏补公假承务郎。绍圣四年,授苏州吴江县主簿。时徽宗即位,肆赦放免秋苗。本县复行催理,吏持文书通签,公即申县请准赦蠲放,而转运司牒准省符,讲求遗利。公申状谓:「财用之在天下,譬之众川之水,潴之万顷之陂,决漏既多,乾涸可待。乃欲崎岖回远,引线脉之流以益之,不如塞其陂之决漏而已。今诸路赋入,则众川是也;万顷之陂,则总计是也。决漏如江河,则无艺之费是也;崎岖回远,引线脉之流以益之,则讲求遗利是也。凡无艺之费,一切罢之,则息民裕国之政具在,守而勿失,可以有馀」。见者惊叹,亦或指以为狂。任满,辟差舒州太湖茶场,以上书论时政罢归。时执政者方力持绍述之说以售其私,凡持正论者,斥以为邪。虽被摈废,人更以为荣焉。大观初,监常州市易务,八宝恩迁通仕郎。政和元年,改宣德郎,差知泗州临淮县事。三年,召赴审察,以前上书报罢。寻主管兖州岱岳观。七年,差通判延安府,以侍亲非便辞,改通判镇江府。俄除编修国朝会要所检阅文字。八年,兼道史检讨。宣和二年,转承议郎,赐五品服。明年,除将作监丞。时论谓公以儒术世其家,今艺学绩文之士鲜出其右,近臣亦推公长于撰著,于是以闻,徽宗即迁秘书省著作佐郎,赐上舍出身。三年,除礼部员外郎。驾幸秘书省,特旨召观书阁下,因赐御笔书画,迁朝奉郎。五年,丁母忧。七年,复除礼部员外郎,以病告老,不俟报而归,坐责。岁馀,今上登极,转朝请郎。建炎三年,复为著作佐郎。寻再迁礼部员外郎,除太常少卿,卧家力辞,章四上,遂以直秘阁知秀州。会车驾临幸,有旨赐对,公奏事讫,即启陈济大业、致中兴之说,言极剀切,有曰:「陛下盛德日新,政事日举,赏罚施置,仰有以当天意,俯有以合人心,则赵氏安而社稷固。苟惟不然,则天之所以眷佑者将恐替,人之所以欣戴者将恐离,如是则社稷危而天下乱,其间盖不容发」。上欣然纳之。及虏骑南渡,既据临安,遣兵破崇德、海盐。公厉兵守禦方力,已降省劄令公迁避,复被旨管押钱帛,由海道趋行在。始出华亭,宣抚使留公,有旨趣使津发,因航海至永嘉。既朝见,以病乞归乡听命,时建炎四年三月也。冬复召赴行在。绍兴改元始置秘书省,即以公为秘书少监。九月,除中书舍人,仍兼侍讲。二年,罢职,提举江州太平观。四年,差知漳州,以病辞,改提举台州崇道观。五年,复集英殿修撰。六年,除徽猷阁待制。九年,除提举万寿观,充实录院脩撰。先是公得风痹之疾,朝廷知公步趋拜跪良难,特缘兵火之后,简册散逸,谓公雅精史学,持心平实,欲使免朝参,坐局充职,其意甚厚,而公以疾力辞,乃差提举亳州明道宫。累官至朝议大夫。三遇明堂郊祀恩,封新安县开国伯,食邑九百户。十四年六月,疾稍寝,乞致仕,转左中奉大夫。壬辰,卒于寝,享年六十有七。遗表闻,赠左通奉大夫。公初娶新昌石氏,赠令人;再娶同郡江氏,封令人。男一人曰行敏,右承务郎、监潭州南岳庙。女三人:孟以病在室,仲嫁右承务郎、提点坑冶铸钱司检踏官赵伯旸,季嫁右迪功郎、监潭州南岳庙江振卿。公天资端方诚直,言动不妄,思虑精切,志趣高远。加以该洽深邃之学,典雅闳奥之文,自其幼年未仕,人推为有父风。稍任州县,即能遇事引义,慷慨论列利害。及缘上书坐谴,湮阨连年,饥寒转迫,气益坚刚,而自信愈笃。学业大成,伟然有公辅之望。然不能以辞色假人,颇亦寡徒少侣,訾笑随之。而与之深交者,率名卿才大夫,或其丈人行。久之,名实益孚。其再佐著作,三为郎仪曹,朝廷盖欲用之矣。晚登掖垣,侍经席,凡命令之下,竭思毕虑,有不安于心者,率明白反覆言之。其进讲若故事,必考古验今,曲致规鉴,未尝有所观望畏避。大抵务合人情,当事机,守祖宗之法度,遵先圣之训诰,非持甚高难行之论以苟邀名取誉也。每忧外难未夷,寝食不置,章奏数上,如所谓:「国家之患,在于论事者不敢尽情,当事者不敢任责。言有用否,事有成败,理固不齐。今言不合,则见排于当时;事不谐,则追咎于始议。故虽有智如陈平,不敢请金以行间;勇如相如,不敢全璧以抗秦;通才如刘晏,不敢言理财以赡军食」。此有志祖宗之制。谓:「近年禁庭宫邸与夫宗室贵戚之家,其享富贵之奉,极骄奢侈丽之欲,皆自古所无有。然其卒也,流离狼狈,亦自古所无之。而怀利封己之人,习熟闻见,至今犹以侈大为当然,以啬俭为削弱,此不可以不变」。又论武臣转官,皆自武功大夫转入横行,得者既众,则官益以轻。使人人皆怀欲得之心,无有纪极,在于厉世劝功之时,其为敝害为尤大。祖宗之法,文臣自将作监主簿至尚书左仆射,武臣自三班奉职至节度使,即是以次迁转之官。而武臣自閤门副使至内客省使为横行,不系磨勘迁转之列。既不系磨勘,即非皇城使,所得转入之官,其除授皆颁特旨。故元丰肇新官制之时,以承务郎至特进为寄禄官,以易监主簿至仆射之名,而武臣独依旧,不以寄禄官易之,盖有深意也。政和间改武官称为郎、大夫,遂并横行易之,而为转官之等级,此皆当时有司不习典故,不思祖宗之深旨,率意改更,以开侥倖之门,故流弊日深。且文臣之所谓庶官者,转不得过中大夫,而武臣乃得过皇城使,此何理也!自改使为大夫以来,常调之官,下至皂隶,转为横行者,不可胜数,其敝极矣。夫官职轻重,在朝廷所以用之而已。朝廷爱重官职,不妄与人,则官职重;若轻以与人,得者冗滥,则官职轻。官职轻,则得者不以为恩,未得者常怀觖望」。他人莫能言也。顾任职未几而罢,罢未几而病,病卒不可复起,此有识者之士所以深为天下惜也。公平生著述不可胜纪,已抱病,犹不辍,然忧深虑危,时时芟削焚弃。今所存者,《北山小集》四十卷,《麟台故事》五卷,《默说》三卷,馀无传焉。其孤卜以九月辛酉,葬于开化县北山之原。属瑀状公行实,将求铭于钜儒硕学,以图不朽。谨考核叙如右。绍兴十四年九月日,龙图阁学士、左中奉大夫、提举江州太平观、鄱阳县开国子、食邑五百户、赐紫金鱼袋程瑀状。
跋韩子苍与曾公衮钱逊叔诸人唱和诗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三三、《平园续稿》卷八、《益公题跋》卷三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崇宁、大观而后,有司取士专用王氏学,甚至欲禁读史作诗,然执牛耳者未尝无人。凡绍兴初以诗名家,皆当日人才也。今读韩子苍与钱逊叔、曾公衮等临川唱酬,略可睹矣。或疑所以然,予曰:「举子在场屋为学不专,为文不力,既仕则弃其旧习,难乎新功。彼有志之士,其操心也专,其学古也力,譬之追风籋云之骥,要非绳墨所能驭。故子苍诸贤往往不由科举而进,一时如程致道、吕居仁、曾吉甫、朱希真皆是也,其又奚疑」?庆元戊午正月戊午。
跋曾公衮钱逊叔韩子苍诸公唱和诗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三三、《平园续稿》卷八、《益公题跋》卷三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国家数路取人,科举之外多英才。自徽庙迄于中兴,如程致道、吕居仁、曾吉甫、朱希真诗名藉藉,朝廷赐第显用之。今观曾公衮、钱逊叔、韩子苍诸贤又皆翰墨雄师,非有司尺度所能得也。绍兴初星聚临川,唱酬妍丽,一时倾慕。郡之名胜游氏袭藏此卷有年数矣,庆元纪号之四年,岁在戊午上巳,周某子充敬题其末。
更定哲宗皇帝徽号议 北宋 · 白时中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四六、《宋会要辑稿》礼五八之五八(第二册第一六四○页)
臣等闻:自昔圣人体道应世,垂创典则,将以传之无穷,施之罔极。必有继体之君,嗣前人、恭明德,必在乎缉熙而褒其大功。故休烈盛美,光辉日新,有隆而无替。周之三后,文谟武烈,以显以承。而成王受之,率循笃绪,战战兢兢,善始善终。编之《诗》、《书》而无愧,垂之后世而不惑,卓乎不可尚已。恭惟哲宗皇帝蚤以元良,绍膺大统。临御之初,恭默退托。而权臣擅政,朋党蔽朝,肆为纷更,以逞私意。熙、丰之良法善制,扫荡尽矣。爰自躬揽,震赫威断,雷厉风飞,神明不测。投窜奸慝,大正典刑。旧臣遗隽,得开其忠。然后神考之盛德大业,得以振复于抢攘委坠之后,闇者以章,偾者复起。譬犹氛曀开际而日月遽照,前人之光,无所遏佚,可谓盛矣。夫名正于实,义设于适。继昭夏,崇号谥,将以铺张宏休,垂示无极。而名弗究于当年,义不白于后世,顾岂足以慰上天之灵而称今日归美之意哉?此宜明诏之所申谕也。盖闻圣人体神合变,藏用于密,荡荡乎民无能名焉。然其制行以人,应时而造者,既以显于云为,斯可得而拟象。故因其直心致道而天下之理得,则谓之德;因其兴事造业而天下之务成,则谓之功。德积于躬,无为而治,有若二帝;功被于万物,不劳而成,有若三王。此神考之所以启佑后人者也。若乃体乾健以为制断之刚,继离明以尽照临之察,寅畏而奉天地,钦爱以事两宫,学缉熙于光明,诚不牵于好恶,亲睦九族,隆惇叙之恩,惠康小民,躬俭勤之行,声色弗迩而临下以简,货利弗殖而理财以义,不贰于任贤,不迁乎异志,凡一话一言,莫不骏惠我神考之训,由是以观哲宗皇帝,可谓能世德者矣。黜词赋,尊经术,增师儒,崇学校,复常平之使,釐差役之扰,修均输之政,严保伍之令,左断横山,率有指之疆土,右辟河陇,抚愿附之羌戎,申饬宪度,考订星历,训兵务农,修礼严分,凡大纲小纪,罔不仪式,刑神考之典,由是以观哲宗皇帝,可谓能扬功者矣。夫然,故能基久安之势,垂长治之业。我龙受之,迄用有成于斯时也。九族既睦,四夷咸附,士兴于学,吏称其职,民安其业,物遂其性,富足以备礼,和足以广乐,声名文物,粲然大备,诸福之祥,莫不毕至。天锡大宝,告成厥功。推原本始,创法立制,权舆万事,自我神考。而继犹述事,克笃先烈,亦惟我哲宗之达孝也。前日群臣所上议「显德定功」。夫显则显其在我者,而未足以昭世德之求;定则定其在时者,而不足以尽扬功之义。然则以时更定,发挥大美,实在今日。若夫宪元以法天,继道以善世,钦以直己而成经纬之文,睿以研几而致不杀之武,惟精惟一之为齐,大而能化之为圣,昭以察事物之情,孝以通神明之德,合并旧典,申命上帝,告于宗祏,以辉无穷,于是为称。伏请更定徽号曰哲宗宪元继道世德扬功钦文睿武齐圣昭孝皇帝。
权太常少卿赠银青光禄大夫滕公庾神道碑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七一、《省斋文稿》卷二九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睢阳滕子济、子端为儿童时俱负隽声,逾冠同登崇宁五年进士第,相继中词学兼茂科。政和、宣和中,先后入秘书省为正字,为著作佐郎。他人方附丽权门,躐取显宦,二公独恂恂自守,滞留儒馆,泊如也。光尧皇帝中兴于南京,首用乡闾之望。子济既由太常少卿登坛盛礼,仍草告天肆眚之文,子端旋以博士讨论典故。盖其践历往往同时,亦或相代,人号衣冠盛事。会宰相恶陈东、欧阳澈之讦直,加以大辟。子端即上疏申救,且移书相府,复欲面诋之,为同舍郎捍止,义槩籍籍绅间。已而从幸广陵。子济由左史迁中书舍人,子端亦为郎文昌省,摄容台事,骎骎进用矣。是岁十二月十八日,子端遽以疾卒。不二年,子济遂自谏大夫入翰林,登枢府,故君子于子端尤太息焉。寿才四十二。明年,长子瑾挈柩南渡,旋窆于婺州金华县北山俱视之原。至淳熙四年,瑾守通州,其弟琛守舒州,书来言曰:「先人蚤世,于今五十年,赖遗训馀泽,兄弟分守两淮,银印青绶,追爵三品。惟是墓道有碑而词未刻,死且不瞑,敢以为请」。某旧尝读公之文,又闻救东、澈事,欣慕其高节,且于二守尝同朝同僚,其何可辞?乃序而铭之。公讳庾,字子端,世居应天府宋城县。曾祖卫尉寺丞尧臣,赠太子少保;妣晋安郡夫人王氏、信安郡夫人陈氏。祖宣德郎公绰,赠太子少傅;妣魏郡夫人张氏、鲁郡夫人郑氏。父左朝请大夫、知鄂州友,赠太子少师;妣蜀郡夫人常氏。公少力学,年十二为文瘗死禽,磨瓦书之,题曰《爵王墓碑》。自是杯酒嬉笑率寓于文,见者惊异。初仕为将仕郎、蔡州新息尉,民号清和县尉。秩满,升通仕郎,调陈州商水丞。既中科目,循文林郎,为《九域图志》所编修官,改宣教郎。徽宗幸秘书省,转奉议郎,历承议郎,除正字。《九域志》成,转朝奉郎。驾再幸省,转朝散郎,遂佐著作,进朝请郎。丁内外艰。建炎初元起为太常博士,转朝奉大夫,擢都官员外郎。时庶事草创,赏功补副尉者不可计,是非混淆。公谓兴复大业在信赏必罚,今吏以微文沮所当得而以赇谢予其不当得,何以鼓天下忠义之气?又帖给吏手多假托权势取之,因转售于人,冒滥滋甚。于是随事爬梳闻诸朝,严其籍。转朝散大夫,兼权太常少卿。初,李丞相纲素善公,其论救东、澈也,当路颇以为憾,久稍谅其无他,委看定四方封事。公昼夜省阅,凡可行者差次润色,类以奉御,欲裨助初政,惫心疲精,失食饮节,坐是致疾。吏祁俨乘时为奸,公力疾案治之。无何,长贰佑俨,笞之而已。公叹曰:「吾为郎,治一吏不见信,况敢望协心为国乎?天下事略可见矣」。因忽忽不乐,以至于没,绅嗟惜。公天资明敏,恢宏自信,为文章立成,下至书算艺术,见辄能之。惟于仕进不汲汲,在馆阁踰八年,非旅进不至政府,日钞异书以广见闻。少师公与弟比登儒科,坐上书入元祐党,晚御诸子甚严。公朝服受教责略无惰容,修身谨行,惟恐贻亲忧。同父昆弟姊妹十五人,极其友爱。初娶常氏,谏议大夫安民女,追封信安郡夫人;再娶路氏,宝文阁直学士昌衡女,追封咸宁郡夫人。五子三女,皆路出。璹、璆早亡;次通州;次瑺,未仕;季,舒州也。长女适右迪功郎冯揆,次适左奉议郎骆仲举,馀不及嫁。孙男七人:仲通、仲容、仲雍、仲山、仲忱、仲恂、仲宦。仲容,迪功郎、福州怀安县主簿。孙女四人:长适迪功郎、新镇江府司法参军吕祖恕,馀尚幼。铭曰:
赫赫祥光,龙飞宋都。雍雍雁行,渐于乡闾。可用为仪,匪直其羽。亦有忠言,以惊该辅。伯兮先登,秉国事枢。季止郎潜,命也何居?天之于人,报有先后。不于其身,必蕃厥胄。是生良子,剖符相望。追爵三品,密章未央。公文可传,公行可纪。诗以声之,公为不死。
龙飞录(起绍兴壬午六月戊寅,止隆兴癸未四月壬戌。)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五四、《杂著述》卷二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绍兴三十二年,岁在壬午,六月丙寅朔。
戊寅,宣赦文德殿,首尾词翰林学士洪遵草,其间有云:「凡今者发政施仁之目,皆得之问安视膳之馀」。盖用御批语,人传诵之。圣旨:「朕欲日朝德寿,太上谓恐废万几,劳烦群下,委礼官重定其期」。礼官请用汉帝故事,五日一朝。
辛巳,监察御史以上诣德寿宫起居,辅臣略至榻前。太上幞头,宽袖赭袍,玉排方带。中官八人分立殿下,惟施伞扇,不鸣鞭。
乙酉,祠部员外郎刘藻卒。藻字昭信,福州人,进士入官,颇穷《易》,通《礼》学。陈诚之在西府荐为学官,改枢密院编修官,除国子博士,兼建王府小学教授。教授本专用馆职,王十朋既去,朱倬以命藻,而降旨云:「教授阙,差馆职、学官兼领」。俄擢祠曹郎,而兼职不改也。东宫立,宰执请迁王府官僚。太上曰:「小学何劳之有」?止迁史浩、张阐。时藻已被病,未几卒,年六十四,赠秘阁修撰,三皇子各赙银绢百。藻初被召,尚在选调,吏误召岭南人京官刘藻,久之始悟,朝廷除广州通判遣之。至是藻卒,而刘藻适自梅州守乞致仕,异哉!
己丑,太上以车驾五日一朝为烦,诏用朔、望、初八、二十二日诣德寿宫。
辛卯,德寿宫月进钱十万贯,太上令止进四万贯。
甲午,文德殿宣诏书,上太上皇帝尊号曰光尧寿圣太上皇帝,太上皇后曰寿圣太上皇后。先是礼官与执政已定此号,然后令有司集议。二十二日,侍从、台谏、礼官会于都堂,左相援笔书云云。或谓尊号始自开元,至元丰罢之,万世不可易也。汪圣锡持此议尤力,给舍台谏多从其说,故不签议状者大半,而洪翰林已草寿圣之议矣。二十三日进呈,奉旨恭依。汪圣锡、徐敦立二侍郎及给舍台谏各以状申都省云:「尊号既非矣,而光尧近神尧,寿圣乃英宗诞节,且尝名寺,不可用也」。二十五日,遂降旨谓已奏知太上,不容但已,恐数字未善,更令金安节、张震等商量,疾速奏来上。金彦亨在禁从签书中官最长,而真父台谏之长故也。明日彦亨、真父等请再集百官议。二十七日圣旨,不须别议,愿与签书前议者听。诸公知不可回,皆与签书。
七月朔丙申,先天节假。连日蜚蝗自宣、湖入临安界,绵亘数十里,所过赭其山而不甚害稼。江浙间三十馀年前尝有之。
丁酉,监察御史以上赴德寿宫起居。既卷班,辅臣升殿问圣躬,次从官,次杨存中、赵密、田师中、郑藻等。太上有所奖谕,存中等曲谢三四。客云:「豺能杀虎,鼠可害象,事固不可忽也」。
戊戌,粮料登极赦诸军优赏,共支银三十八万三千一百馀两:殿前司捧日都虞候军额等至诸军长行一十九万四千一百馀两,马军司龙卫都虞候军额等至诸军长行五万四千三百馀两,诸军司神卫都虞候军额等至诸军长行九万九千七百馀两,诸百官司等处三卫差到军兵自都虞候军额等至长行三万五千馀两。
己亥,百官受誓戒于尚书省,奉敕摄光禄丞,以此月十四日皇帝亲飨太庙也。按《国朝会要》,无即位亲飨故事,太常官比附郊祀定此礼。初请乘玉辂,上不许,稍令裁定。
癸卯,德寿圣旨:「前尝止宰执等月内两次到宫,今闻尚与前说不异。缘宫前无待漏处,缓急阴雨,使百官暴露,殊不安怀,可今后只初二日率从官同来一次」。时宣麻,张浚自特进、大观文除少傅、江淮宣抚使、进封魏国公。昨日锁院,刘共父当直,不召,就式假中宣史直翁。初,三省议除少保,封次国,制出乃少傅、大国。或云直翁与谋,陈揆不乐,曰:「真内相也」。
戊申,赴太庙致斋。大雨终日,夜暴风达旦,轩簸可畏,太史局奏地震。
己酉,五更,皇帝亲飨太庙。初行礼大风,既而雨作。张魏公申请,内一项:除申朝廷用状,馀皆劄子。或谓非见执政,不当如此。
癸丑,圣旨罢御前激赏库归左帑,谓之南库,从袁仲诚谏疏也。自秦氏歛中外之财输御前,虽时有进纳,而三省、密院移用为多,有司莫得稽考。上锐意除去,士大夫以为盛举。又有三省、密院激赏库,顷尝裁定岁给十万缗而已。汪圣锡云:「吕元直为相,堂厨每厅日食四千。至秦会之当国,每食折四十馀千,馀执政有差」。于是始不会食。胡明仲侍郎尝谓「虽欲伴食,不可得矣」。
丙辰,临安访求岳飞坟在钱塘门外,当时私号「贾宜人坟」,今将以一品礼葬之。
癸亥,内侍李绰罢提举军器所。初,上以器械不犀利,工部军器监未尝问,故以付绰,而不令隶部监。台谏谓建炎间太上尝以此委中官,未几废罢,新政岂宜如此?上颇然之,有「只为题目不好」之语。既而绰张大其事,日有启请,且辟置官属。上意于是向绰,谕真甫、仲诚云:「祖宗朝中官尝掌兵,此亦何害」?二人论奏不已,遂降御笔云:「览卿所奏,备见忠谠(云云),已令复隶部监」。然绰犹未罢也。二人再论列,而任信孺、陈应求因内殿引对亦及之,乃令绰自请罢提举,而改用统制官辅逵等。
甲子,洪景卢、张才甫入燕,国书略曰:「使介来庭,缄题越式。固违群议,特往报书」。又曰:「宣靖既迁,楚齐继及」。叙海道定君臣之事。又曰:「海陵失德,江介兴师,过乃止于一身,盟固难于屡变(亮既死,追封岐国王,后改谥海陵炀王。)」。又曰:「尺书侮慢,既匪藩臣;寸地侵陵,又违誓表」。又曰:「殊无致贺之词,继有难从之请」。又有若使干戈不息,赋歛繁兴,坠民涂炭,咎将谁执之意,而末句云:「尚敦旧好,勿徇群言」。初,景卢在境上与接伴约用敌国礼,接伴许诺,故沿路表章皆用在京旧式。才入燕京,尽却回使,邀景卢依近例易之,景卢不可,于是扃驿门,绝供馈。而馆伴者云,尝从景卢父尚书公学,阳吐情实,言勿固执,恐无好事,须通一线路乃佳。景卢等惧留,易表章授之。既入见,使副例不跪,至是皆跪。虏主传令云:「国书不如式,不当受,可付有司」。其诡诈虚喝类此。
八月己巳,成闵保奏瓜州及皂角林阵亡将校长行共三千一百一十三人。其实皂角林所丧甚少,而瓜州之败恐不止此也。
戊寅,宫门早二刻开,行事官朝服入赴大庆殿,各庀其职。皇帝服通天冠、绛纱袍,发册宝讫,还内。臣僚常服出和宁门,导册宝诣德寿宫。有顷,驾来太上皇帝御殿。皇帝入拜殿上,奏册宝讫,行事官归班,百官拜舞称贺太上皇帝、太上皇后讫,退。昨晚诏迎天竺观音祈晴,今日雨意垂垂,仅能成礼。有旨光尧寿圣太上皇帝上尊号,进银五万两,寿圣太上皇后三万两。八月二十一日生辰进银三万两。先是有司引唐顺宗故事,虽在钦宗服制,不妨上册宝,但欲设乐而不作。礼部郎官刘仪凤以唐实行易月之制,与本朝不同,著议甚典丽,然卒从有司所请。
丁亥,除起居郎。
己丑,后殿侍立,退诣文德殿拜表,请以会庆名圣节,殿门待班幕次,台谏皆设倚,近臣则各以交床自随。徐敦立相戏云:「罚却倚子矣」。
癸巳,拜第二表请圣节名。是月九日,奉旨:吴拱保奏,今年二月五日,西京差金人攻汝州,我兵追赶过河;又二月二十四日直来城下,掩击败走,及发兵深入,收复永安军并永宁、福昌、长水等县;并金人攻打蔡州,遂发统制王宣等前去确山县解围等事。保明实立功官兵二万五千五十四人,奇功一千四十八人,各特转两官资。第一等三千二百六十八人,第二等八千九百八十七人,第三等一万一千七百四十七人,各特转一官资。
九月朔甲午,驾诣德寿宫。上御内殿(即讲殿。),辅臣奏事毕,自祥曦殿登辇。祥曦旧殿名,今面西,常日但为行廊。凡驾出,辅臣若无奏事,则径于祥曦设御座,鸣鞭山呼如仪。左右史例随应奉官两拜起居,次宰执、从官、亲王、使相等两拜起居,班退而辇升。左藏库册宝支赐银八千两、绢九千疋。
乙未,早赴德寿宫起居,退诣文德殿听批答,「所请十月二十二日为会庆节,宜允敦义」云。魏申谓汉宣帝、光武、唐肃宗皆亥生(更检《光武纪》中元二年注,云是岁在丁巳,则光武乃生于丙辰。范晔论曰建平元年十二月甲子夜生。)。
丁未,敕兼编类圣政所详定官、右正言袁孚知温州。孚论德寿宫中官梁康民欲就宫侧开酤事,上批其章云:「览卿所奏及德寿宫,朕令询问,即无此事,朕心悚然。今后论事,毋或如此」。寻批出除孚吏部郎官,大臣以为不可。孚请去,故有是命。寻又除直秘阁,丁巳兼权中书舍人。
十月辛巳,闻吴璘舍德顺归秦州。
癸未,旬假。宣麻:张子盖以海州解围立功,加检校少保。十馀年来,武臣节度使一转即拜真太尉,臣僚论其太骤,乞复检校官,遂自子盖始。
十一月甲午,早赴德寿宫起居。韩知閤恕云:绍兴七八年间,同莫将使金国,不许至其都,止燕山以待。久之报虏主来,将等亦不得见,但呼至都堂。其宰相等五人设榻坐堂上,将等立白事,屡被诟辱,几不可堪。既留国书,即徙将等于涿州驿中,伺守颇严。遇太守来招议事,将、恕以下皆朝服步往,未尝给车马也。
乙未,以内教权罢讲筵。是日当末讲,旧例临安具酒馔,比亦废此礼,学士院设食三品而已。时洪翰林兼侍读。
丙申,镇江张子盖遣契丹归正人萧鹧巴来。译者谓契丹为金人所败,此曹遁以来,然未可信。
戊戌,讲筵所例赐冬至节仪:讲读官钱五十千,酒六斗;修注官钱三十千,酒四斗。
己亥,就都亭驿赐萧鹧巴等四十五人御筵,酒七盏。初议遣从官押宴,予与给舍白宰执止之。
庚子,日南至,稍晴。早入丽正门,赴文德殿拜表称贺,过祥曦殿起居。从驾诣德寿宫,皇帝入大次,百官班殿下,皇帝步入小次。太上皇帝御殿,应奉官、礼官导皇帝自东阶升,北面四拜讫,西向立,百官拜舞如仪。礼毕,皇帝从太上皇帝还内,班退归幕次。未后从驾回。是日,太上宣萧鹧巴等入宫击毬,赐银碗有差。
戊申,诏改来年正月一日为隆兴元年,曾子宣日记有此号。
壬子,旬假。雨中访务观,务观约韶美、少稷、至能共饭。务观云:「尝记先人说红鞓饰带,始唐庄宗施之优人」。程俱致道云:「迩来庞元英《文昌杂录》云:滑台贾昌朝画像犹是黑鞓金玉带,不知红鞓果起于何时」。
丙辰,张震除中书舍人。或谓庙堂有所疑,故峻迁,使去风宪。上谕三省云:「震知无不言,言皆当理」。遂谕当制舍人载之训词。真甫辞免云:「自太上中兴,殿中侍御史凡五十二人,未有径除三字者」。
十二月戊辰,省劄坐同知枢密院事张焘所奏,并降御札召侍从两省台谏赴尚书省,拜受讫,就都堂给笔札,令条具时弊,仍各论其官属次第以闻。众议乞许三日内条对,逐具奏闻。
己巳,景灵宫行香。御笔督条对,史参乞少宽之,务令详尽。上亲批数十语,大略谓:「近臣非若疏远之士不知时务,今宣之于口,书之于简,何择焉?若徇人情,朕所不取」。史参又奏:「陛下固欲知时弊,非掩士大夫不备而穷其所短也」。并缴洪翰林以下所援仁宗给札故事,退而条具。上乃从之。
乙酉,微雪。越人以欲雪而日光穿漏为雪眼。
己丑,百官赴太庙门外班迎安穆皇后神主,退入幕次,俟丁时祔神主于别庙。礼官初欲依荐享例用乐,予奏云:「荐享为祖宗,故不以钦宗馀服而废乐,虽别庙亦可就用。今安穆乃钦宗侄妇,不可用乐」。周元特亦论之,诏可。
庚寅,秘书少监陈棠卒。棠字德邵,常州人,年六十二。近秘阁柱裂有大声,人以为长贰不祥之应。
隆兴元年,岁在癸未,正月癸巳,晴。虏人陷水洛城,城在德顺军、秦州之间。虏先以兵与吴挺相持于德顺,一旦焚寨引去。挺不疑其伪遁也,不为备。虏自间道径趋水洛,断我师归路,而城中兵甚少,故陷之。
丙申,盱眙报蒲察徒穆领兵据虹县。徒穆故泗守也,自失其地,即寓宿州,睥睨故疆而不可得。既陷虹县,遂称泗州居之。
庚子,宣麻:史浩拜右仆射,兼枢密使;张浚拜枢密使,都督江淮军马。昨日拟定魏公除目,上以笔圈去枢密使三字,止升都督。今早执政奏事闻之,请如初议,而制已付閤门,遂用旧文首尾词告廷,而令直学士院刘珙归改其词行下。是日锁礼部贡院,敕差翰林承旨洪遵知举,兵部侍郎周葵、中书舍人张震同知。以免解就试人众,增参详官二人,点检官四人。国子司业王十朋为别院考试官。
戊午,贡院言:「承指挥,比前举取过人数共添取一百人。检照前举凡三千五百四十四人,终场取过二百五十四人,今合取三百五十四人。而去年覃恩免解,徐、鼎、剑州不曾申到数目外,国学一千三百四人,建宁府一千八十九人,洪州二百三十八人,宣州二百七人,已上共二千八百三十八人,内有八百六十五人未来就试。今乞于增添一百人额内措留三十人,充未到合取之数」。从之。贡院言:「常举共得钱一万二千贯,酒二百石,今官吏增多,乞增钱六千贯,酒一百八十石」。诏给半。
二月甲子,蜀中正月探报虏人据水洛城,吴挺弃德顺间道归。
丁卯,徐稚山侍郎论秋菊落英事。予谓有二说:一则为花落色衰之落;一则落训初,如所谓「访予落止」者,义见《尔雅》,盖取菊之初英食之。
戊寅,吴拱正月二十八日军前申状云:向起胜军,皆自德顺援归,胜军颇多亡失,我师焚秦州,退保皂郊。
三月壬辰朔,张魏公缴进北界副元帅纥石烈志宁回书来上。其式云「志宁白宣抚执事」,书词大略谓:「向者新主初立,即舍淮南地,先遣信使,而宋国袭我归师,稍侵吾疆。今得来书,以天时人事逆顺为言,固争旧礼,不议他事。且陕西所失地近已克复,将士或执或死,其数甚多。此由宋国贪土地之故,不顺天意,不惜人命,以致此也。志宁材虽不武,被命分阃,师之进止得以专之。倘能先归侵地以示诚款,则复往之礼乃可徐议。今则按兵不动,以俟来音。宜深思熟虑,毋贻后悔」。初,魏公以其拒我使者,邀索旧礼,尝移书开谕之,故复用此意来答。
甲寅,夜与共甫宿省中,来日覆试权要亲族过省者。
乙卯,雨作,寒。引试七人《礼义积而民和亲论》。初,秦氏以子侄窃高科,而诸将亦行赂效之。桧死,议者请按乾德、咸平故事,凡两省台谏侍从以上谓之权要,其有服亲登第,皆令覆试。虽有旨依而未尝举行。今岁赵密之子右承事郎赓过省,众疑其假手也,欲验之,而赓果托疾不来。
四月壬戌,奉祠出都。